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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桂枝汤    时间: 2003-4-16 08:54
标题: (散文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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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  (2003年3月18日    作者:苏雅)


那一天,我下楼,你上楼。楼梯比较窄,你我都不自觉得抬头望了一下对方。只那一眼,竟使我的心中有种颤栗的感觉。我也看出了你眼中的那一丝讶然。匆匆,你我擦肩而过。那一刻,我竟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我知道,你终于来了,在我心中期待了那么久的你,带着你那独特的笑颜,瞬间惊醒了我那有些木然的心灵。而我却再没有资格。因为,我的未婚夫在楼下等我。

我终于还是结婚了。我没有力量改变命运的安排。怪只能怪,在时间的原野中,我早了一步,而你晚了一步。我只怪宿命,而我一向也是一个依顺于命运的人。我以为结了婚,远离了你,我将自己置于情感的绝缘,就能将你忘记。可我错了,我恨自己,我做不到。每一次,偶然的相遇,你总会像一棵火种,顷刻间,将我那隐蔽于心的痴情点燃。你的每一个微笑,总是在给我阳光的同时,让我心灵的天空布满压抑的阴云细雨,就像对你的无尽的想念,挥之不去。

于是,我只能让自己的情感痛苦的挣扎在现实与梦幻的边缘。

我的丈夫是一个好人。他对我的爱——我想大概再没有人会像他那样爱我了。我是一个缺点很多的人,可他都能一一包容。对我的态度,用我母亲的话说是,太宠我了。这更让我觉得自己可恶,有这样一个让人羡慕的好老公,可我却还想别人。真的是我太花心了吗?

老公是我的初恋情人。一个从未接触过爱情远离家人独自在外的女孩子,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热烈的爱情攻势下,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慢慢地变成了初恋的俘虏。尽管,少女对爱情的幻想,梦中的白马王子都破灭了,但我想至少,我找到了一个这么爱我的人,足够了,不是吗?可为什么偏偏又让我遇到你呢?

距离的遥远,反倒更能激起对你无尽的想念。我如常人一般忙忙碌碌的生活着,单位、家庭,两点一线,扮演着一个为人妻者应有的本分。我试图以此淡漠对你的情感。可每当心灵稍稍有些空闲,关于你的点点滴滴总会像汹涌澎湃的海水瞬间的将我浸没在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午夜梦回,寞然惊醒,几欲失声喊出你的名子,才发现枕边人不是你。

才知道自己错了,今生错过了你,快乐从此在生命中绝缘!

作者: 桂枝汤    时间: 2003-6-24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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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带开了

(2003年6月17日    作者:石西)

其实爱就是和你一起走,走很远的路还没有疲倦。比如汽车、比如火车,比如放在脚下的行李箱,比如面包,比如矿泉水,比如一只拨开的橘子,比如你在黑夜的站台上蹲下身给我系上鞋带。这一些琐碎的事物,像家乡的草堆一样,堆积起我们的爱情。

我不记得这一生中第一次鞋带开了的时候,我是否站在村庄的小巷里,不知所措。篱笆上爬满了紫红色的扁豆,和它们青青的叶子,我的鞋带像一小段藤蔓,垂在潮湿的土地上,不知要爬到哪里去。妈妈在推磨,或者舂米。很多人从我的身旁经过,没有人注意到我的鞋带开了。那时候,你应该在离我十几里外的一个另一个村庄,如果你在我身旁,是否会蹲下身为我系上鞋带。你应该穿着一件白棉布的蓝花褂,你头上的羊角辫那么高高地翘着,一定会让我很生气。很多人从我的身旁经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也在这个世上。傍晚的天色里,我妈妈找到了我,为我系上鞋带领我回家。我回头望了望,我懵懂的眼神里,只有懵懂,没有迷茫。

其实我不知道我要走的路,我的鞋带开了。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过于庞大,一生的时间也过于漫长。走在街上的时候,我要躲避所有的车辆和行人,以及海鲜店门前的宠物狗。我要躲避的事物太多了,我不知道是否有一种鱼,一生都想躲开水,是否有一种树,一生都想躲开阳光。冬天的上午,我坐在一把宽宽的椅子上,被阳光中的微尘包围,我的嘴角挂着一抹含混不清的表情,我想,这时候你如果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我,也许会转身离去。

大街上落满了枯黄的树叶,天气正在一点点冷下来,有时候阳光非常好,有时候天空很阴暗。季节流转,时间就像没有表情的水一样,而青春仿佛一块湿淋淋的毛巾,只轻轻一拧,就所剩无多了。我已经活了很多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还会再活一些年。我知道,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真正的拥有你。你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生活着,比一生还远。我在离你很远的地方生活着,也比一生还远。有一天我们会各自面无表情地老去,这一生过得很平安,有时候阳光非常好,有时候天空很阴暗。曾经在一个落满枯叶的街边,你蹲下娇瘦的身子为我系上鞋带。


作者: 桂枝汤    时间: 2003-6-24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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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困时的爱情

(2003年6月17日    作者:佚名)

我认识小豆瓣那天正是冬季最寒冷的一天。那时候我刚工作不久,消费无节制,已近年关,兜里却只剩下二三十块钱。雪夜里我们走在街上,冻得牙齿直打颤,才想起还没吃晚饭。

豆瓣说:"我好久没吃火锅了,当然我现在最馋的是烤鸭。"

我立刻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那个钟点正是各个餐馆生意最红火的一刻,闹市区灯火辉煌。离我们不远处,正有一家烤鸭店和一家著名的清真羊肉馆。

豆瓣此时还是学生,我猜出她是想狠狠“宰”我一刀。

我拉住她的手,七拐八绕钻小胡同,最后钻进了一家昏黄的小饭馆。这个饭馆只经营肉饼和棒子粥,也就是说,我们就是敞开吃,也不至于弹尽粮绝。

事已至此,豆瓣只好无可奈何地说:“我已经饿昏了,就是吃咸菜也香。”于是我立刻买了5分钱一碟的咸菜,还要了些白酒,我希望自己在豆瓣面前塑造出一个贫困的有才华的文人形象。尽管我并不喜欢喝白酒。

有了酒,谈话就活跃很多,我坦白地说:“我现在很穷,但相信我们今后有吃大宴的日子。我觉得我挺有能耐,能挣大钱。”

豆瓣不屑地说:“就你?不是我不信任你,你挣的那点工资还真难维持生计。而且,你要再谈了恋爱,就更惨了,你拿什么给女人买衣服、化妆品和各式各样的小首饰?你还有钱请我吃饭?”

我涎着脸开玩笑:“我这个人有这样和那样的优点,但也有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我虽然总在贫困中挣扎,但总幻想不劳而获——娶一个有钱的老婆养活我——还有我的朋友们。"

于是那顿尴尬的晚饭变得趣味盎然,并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事情过去很长时间了,我和豆瓣成了名副其实的恋人,这期间我们富有过(比如稿费单接踵而至时),也贫困过。于是我们便渐渐习惯了适应各种不同档次的生活水平。豆瓣喜欢和我坐在酒吧里聊天,她喜欢那种气氛(包括音响、灯光以及消费的气氛),也喜欢拉着我逛服装摊。当我们相当有钱的时候,这些自然是极大乐趣,而当囊中“存银”可数时,也还能高高兴兴只喝一杯茶或仅仅看看。

一天,豆瓣突然跟我说:“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挺有钱的——虽然咱们头一顿饭吃得惨点,不过你给我的感觉是第二天便能小家乍富平步青云。”

我问:“现在呢?”

她乐:“现在我明白了,你也就这水平了。身上有了几百块钱就不知道姓什么。和人家大款比比,嘁,什么呀,也就是点零钱。”

我酸劲十足地问:“怎么啦?嫌贫爱富啦?”

豆瓣笑而不答。

又过了些日子,我穷到了根儿上,用这里的土话说,是“瓢底”了。我不敢约豆瓣上街,也不敢和朋友们去聚会,一个人躲在家里,喝着茶,吃用剩饭熬成的稀粥,就着咸萝卜干。越穷的时候,便越奋勇地写稿,希望自己能成个大师——要不是为了还账,巴尔扎克能成大师么?要不是因为穷,杜甫能成大师么?

可是,后来我连稿都写不下去了,因为我没烟了,我没有烟就像雄鹰折断了翅膀,骏马失了前蹄。我发疯似地在屋里翻,希望能找到半盒以前抽剩下的烟,可是没有。

这时候,我的手碰到了一个竹编的小篮子,这是在有闲钱的时候豆瓣买的。而且发现,里面卷着一卷——钱!数数,足有20多块。想来想去,这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我立刻用它买了烟和食物,安度余生。

3天后豆瓣来找我,见了面她就流眼泪,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露面?我安慰她半天,说是“没钱了”。

豆瓣说:“没钱了也该来找我,因为爱情不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之上的。”

她正襟危坐,面色苍白但很严肃地讲道:“的确,女人是消费欲很强的,可是一般情况下很难强到不着边际的地步。从第一次见面起,你就毫不隐讳地说出你是个‘弱者’,你很贫穷,试想哪个女人还会狠心地宰你呢?”

“我看出你表面上对钱满不在乎,真实骨子里却特别在乎。这没什么不好——于是我每次都尽量少提对钱的要求,无论是穷还是富的时候。”

“我和你见面,并不是为了到街上吃喝或购物,我和你见面,仅仅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如果没有钱上街,我们可以像现在这样,坐在家里喝开水聊天。”

那天豆瓣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得我既感动又羞愧。说实在的,我在豆瓣面前装成一个“弱者”是有预谋的,因为我相信一个年轻女子会自然而然对一个清苦、单薄的白面书生产生好感。然而,我内心里却本能地有着当豆瓣的靠山的欲望,当这种欲望实现不了时,我就会怠慢爱情。豆瓣说得没错。

以前,我和豆瓣的恋爱仅仅停留在浅层的浪漫阶段,我们热衷于为一种情调而陶醉,热衷于为一个吻而激动不已。现在我感觉到,我们可能该走上正轨了,我们该为一些小钱而精打细算,该实实在在地面对枯燥的生活。

我注意到,那天豆瓣临走的时候,悄悄地在那个竹编小篮里塞了10元钱。


作者: 桂枝汤    时间: 2003-9-22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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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甸甸的粽子new!

(2003年9月《良友文摘》    作者:蓝俊湘)
我从师范毕业到小镇教书时还是个17岁的少年,而且一去我就挑重担,教六年级兼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我热血沸腾,希望能改变这些孩子的现状和未来。

班上总共36个学生,除了少数几个是镇里的,其他都来自附近的各个山寨,因此他们的底子可想而知。

榆子是我在班上认识的第一个学生。那天我正在宿舍里整理东西,一个小男孩突然敲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些粽子,怯怯地说:“我爸爸赶集的时候捎来的,让我转交给您。”

我很严肃地说,你拿回去吧!他没有说话,又不肯走,脸红着,身子都在发抖,我只好收下,但等他一走,我把那串沉甸甸的粽子扔到了窗外。

读师范时,总有些人没事寻事地找老师谈心,以求毕业时老师多关照。我对此深恶痛绝。当初要不是他们走后门托关系,各方面都不错的我肯定能留在城里。因此,看见山里孩子也“蜕变”成这样,我的心里除了悲伤就是莫名的恨,而榆子正好撞在枪口上。

从此,我看榆子就很漠然,虽然他成绩一般,但他努力而听话,可年轻的我太在乎自己的感觉,总认为——他就是中师那些拍马屁者的传人。我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上课时,即使榆子的手举得老高,我也不叫他。下课时,我叫调皮的学生搬课本也从来不叫榆子搬,一段时间后,榆子的积极性受到很大的打击,很少举手,也很少投给我征询的眼光了,甚至在食堂碰到我,他都有些逃避。转身的刹那,我分明感觉到他目光里的畏缩和迷惑:他不知道哪个地方做错了,惹了我——他毕竟才12岁!

榆子本来就老实忠厚,又是来自30里外山寨的惟一学生,平时与同学关系就很淡,加上老师的不喜欢,孩子们更少主动与他来往,榆子越来越孤僻了。

我也曾想好好地跟他谈谈,但每次总觉得不乐意,是那沉甸甸的粽子在作怪,还是读书时那些往事放不开,更主要的是,年轻气盛的我太“自尊”——凭什么,我要向我看不惯的事物低头?

这时,因为大家的努力,班上成绩飞速提高,有几个还成为进省重点中学的好苗子,家长,领导都对我的付出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而我更是干劲十足,无论如何,第一届就带出几个好学生,让别人,特别是那些在城里的同学看看,我来到小镇照样能做出成绩!

很快就下学期了,也将面临着升学考试。悄悄来,又悄悄走的榆子有好几天都没见影子,一问,才知道榆子礼拜六回家就再没来了。

我找来几个熟路的学生,一起往他家赶,直到傍晚才找到。走近的一刹那,我才发现榆子家居然那么穷,屋顶用杉树皮铺成,他爸爸苍老而且驼着背,他妈又眼睛不太好使。

看见我们来了,他们一家马上围上来,老师老师地叫个不停,然后就张罗着做饭菜,而榆子是最起劲的一个,跑前跑后,好像考试得了第一名。我的心里特不好受,我清楚是我的无知,才让本来就不幸福的他心里蒙上阴影的。我决定回去一定得帮助他。

但榆子却不想再上课,任凭我怎么劝说,他就那样倔着,他爹娘哭喊也拿他没办法。在送我们下山的时候,我把榆子拉到一边,问是不是因为我对他的态度。他抹着似乎永远也抹不完的泪说,其实他去读书也只能读完这个学期,他还有三个弟妹,作为家中的长子,他不能让他们一个字也不认识。

我边听边怔怔地看着他,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很快,那一届就毕业了,30多个学生,除了两个生病没有参考外,其余的都进入了中学。清静时,我常想,成绩还不错的榆子,是绝对能坐在教室里学学外语26个字母的,但一切往事都没有了假设。

那年中秋,榆子从山里特意带了好几串粽子送给我,看着身架子开始结实的小伙子,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些粽子,我放了足足有一个多月才敢揭开,一尝,味道一点也没变,还是那样清香润口,我却心情低落。

三年后,我到省城师大读书,临走榆子又提了东西来看我,说,山里没有什么,粽子就是惟一的礼物,代表丰收和吉祥,希望能让老师生活更加美好……

这话让我压抑了很长时间。就是这个我曾经伤害的学生,惟有他记得为我送行……

(李虹慧摘自《中国青年》2003年第11期)


作者: 桂枝汤    时间: 2003-9-22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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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月new!

(2003年9月《良友文摘》    作者:贾平凹)
月,夜愈黑,你愈亮;烟火熏不脏你,灰尘也不能污染你;你是浩浩天地间的一面高悬的镜子吗?

你夜夜出来,夜夜却不尽相同;过几天圆了,过几天又亏了;圆得那么丰满,亏得又如此缺陷!我明白了,月,大千世界,有了得意有了悲哀,你就全然会照了出来的。你照出来,悲哀的盼你丰满,望眼欲穿;你丰满了,却使得意的大为遗憾,因为你立即又要缺陷去了。你就是如此千年万年,陪伴了多少人啊!不管是帝王,不管是布衣,还是学士,还是村孺,得意者得意,悲哀者悲哀,先得意后悲哀,悲哀了而又得意……于是,便在这无穷无尽的变化之中统统消失了,而你却依然如此,得到了永恒!

你对于人就是那砍不断的桂树,人对于你就是那不能歇息的吴刚。吴刚是仙,可以长久,而人却要以短暂的生命付之于这种工作吗?

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谜!从古至今,多少人万般思想,却如何不得其解。或是执迷,将便为战而死,相便为谏而亡,悲、欢、离、合,归结于天命;或是自以为觉悟,求仙问道,放纵山水,遁入空门;或是勃然而起,将你骂杀起来,说是徒为亮月,虚有朗光,只是得意时锦上添花,悲哀时火上加油,是一个面慈心狠的阴婆,是一泊平平静静而溺死人命的渊潭。

月,我知道这是冤枉了你,是曲解了你。你出现在世界,明明白白,光光亮亮。你的存在,你的本身就在说明这个世界,就在向世人作着启示:万事万物,就像你的形状,一个圆,一个圆地完成啊!

试想,绕太阳运行的地球是圆的,运行的轨道也是圆的,在小孩手中被玩弄的弹球是圆的,弹动起来也是圆的旋转。人何尝不是这样呢?人再小,要长老;人老了,却有和小孩一般的特性。老和少是圆的接榫。冬过去了是春,春种秋收后又是冬。老虎可以吃鸡,鸡可以吃虫,虫可以蚀杠子,杠子又可以打老虎。就是这么不断的否定之否定,周而复始,一次不尽然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归复着一个新的圆。

所以,我再不被失败所惑了,再不被成功所狂了,再不为老死而悲了,再不为生儿而喜了。我能知道我前生是何物所托吗?能知道我死后变成何物吗?活着就是一切,活着就有乐,活着也有苦,苦里也有乐;犹如一片树叶,我该生的时候,我生机勃勃地来,长我的绿,现我的形,到该落的时候了,我痛痛快快地去,让别的叶子又从我的落疤里新生。我不求生命的长寿,我却要深深地祝福我美丽的工作,踏踏实实地走完我的半圆,而为完成这个天地万物运动规律的大圆尽我的力量。

月,对着你,我还能说些什么呢?你真是一面浩浩天地间高悬的明镜,让我看见了这个世界,看见了我自己。但愿你在天地间长久,但愿我的事业永存。

(倪早菊摘自《文化艺术报》2003年5月21日)


作者: 桂枝汤    时间: 2003-9-22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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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奶牛一样美丽new!

(2003年9月《良友文摘》    作者:露痕轻啜)
我一边津津有味地舔着雀巢咖啡的雪糕,一边躺在沙发上听欣欣第N次的叮嘱。欣欣是我的好朋友,前年已经很幸福地嫁作他人妇,但还经常到我家来替我整理整理书柜,熨熨衣服什么的。此刻,她一边熨我的一件白底黑点的连衣裙,一边嘱咐我今晚参加聚会的时候,不能像往常一样还未动筷子,眼睛就很执著地盯着鸡腿,或者喝汤时发出巨大的声音……我知道,这又是欣欣给我安排的相亲聚会。一群未婚的大龄青年坐在一起吃吃饭,跳跳舞,然后对上眼的,就互相交换电话号码,单独行动。这样的聚会无聊透顶,成功率据说只有百分之一,可星座书上说,这个星期我会遇到真正的爱人,所以无论如何我要去。

猛吸一口气后,把二尺一的腰塞进了一尺九的裙子里,一阵挺胸收腹翘臀后,发现腰部的赘肉怎么也掩饰不了。欣欣看了后,连连皱眉摇头,说怎么又在横向发展,我“嘿嘿”笑两声,说都是冰淇淋惹的祸。欣欣想了一下,把挂在门背后一个白底硕大黑点的皮包给我挎上,说正好,又配衣服又遮腰部赘肉。把我送到门口作了一个“V”型手势,然后给了我一个飞吻,叫我明天给她好消息。

亚里斯多德说,相同羽毛的鸟,自然会聚在一起。我和欣欣从小学就非常合得来,每次看着自己日益扩展的腰围,只需转过头看看欣欣的暴牙,我就很坦然了。造物主是公平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欣欣对暴牙心安理得,我也对赘肉不舍不弃。

可今天晚上聚会的男女很显然和我不是同类的鸟。她们身上穿着MYTENO裙子,手上戴着雷达手表,脚下是鳄鱼皮的皮鞋……看看自己身上在夜市买的连衣裙,我下意识地用臂夹紧了欣欣那只硕大的皮包,希望它可以把我整个人都装进去。

令我失望的是今天聚会晚餐尽是些蔬菜水果沙拉一类的……怎么吃得饱?在喝下三杯果珍,吃下四块蛋糕,吞掉五根香蕉后,终于发现三点:在场除我以外的七个女生全部都穿加厚杯形胸罩;而在场所有男士除了一个身着蓝色衬衣的男人以外全部都在看那些女性,只有那个穿蓝色衬衣的男人出乎意料地盯着我。

当“蓝衬衣”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想,终于遇到一个识货的。我在考虑,一会儿告诉他呼机号、手机号还是家里的电话?

“蓝衬衣”个子比我高很多,这让我在仰头望他的时候,不用担心露出双下巴。“蓝衬衣”深深地看着我,很绅士地说:“可以认识你吗?”

“当然!”我有些慌乱,心如鹿撞。

“你很特别,你知道吗?”他想了想说。

“嗯?什么?特别?”我瞪大了眼睛说。

“是的!你真像从大草原里出来的。你让我想起了卡斯拉里那幅《牧牛女》的油画。”

“我很像挤奶的秀丽小姑娘?”我用最甜美的声音问他。

“不!你远远看上去很像油画中的那头奶牛。”

而我当时不过是摔烂一个盘子,他的眼珠就快掉下来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呀,拿别人开涮?他心虚地说他说的是事实,还说最优秀的男人忠于思想。

我把捏紧了拳头的手放在身后狠狠地说:“先生贵姓?”

他说免贵姓欧,叫欧翔。

我说:“欧翔!我记住你了!别落在我手上!”我放出话来。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我为什么要落在你手上?”他在背后掩不住笑地问道。

“医院护士!”我转过头甜甜地对他一笑。

欣欣仔细地看了看我那身连衣裙和皮包,开始了自我检讨:“好像还真有点像奶——”,“牛”字还没说完,我就跳起来叫她闭嘴,欣欣只好把嘴合起来,连同她的小暴牙。只是后来,欣欣每次叫我的名字都叫“奶牛露”了!

我有生以来从没有如此地希望一个人生病,我常常谴责自己这样有违职业道德,但我一听到欣欣叫我“奶牛露”,就忍不住希望欧翔害点什么病落在我手上。

“六一”儿童节,我遇到了欧翔。如愿以偿地,而且是在医院里。

走进3-1号病房,迎面而来的就是他四十二码的脚。他打着绷带的腿吊悬得很高,一只手也因骨折被吊在胸前。我确定白色护士帽没有戴歪,所以欧翔歪着的头的样子一定是因为吃惊过度。

我微笑着对他说:“见到你真高兴,还记得我吗?”

“相逢何必曾相识?”欧翔有气无力。

我拿出纱布开始给他受伤的脚踝换药,他杀猪般的声音在病房中响起。

他呻吟着说,对一个病人来说,仁爱、温和有时比药物更灵。我说,谁说的?他说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我一用劲,在他的脚上用纱布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后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不认识。”欧翔问,他大概要住多久的院?我说没准,总要十天半个月的吧!然后冲着欧翔懊恼的样子眨了眨眼睛。

欣欣说欧翔是一个非常倒霉的人,理由是,医院里那么多护士,怎么就偏偏遇到了我。我说那叫幸运,像我这么时时都关心他病情的护士已经不多了。后来我才听值班医生说,欧翔的脚踝是在商场里为救一个从电梯上滚下来的小朋友扭伤的。为此我才对欧翔稍微有了一点好脸色,给他换药的手也不是那么重了。

欧翔申请了特别护理,于是每天午饭后的半个小时,我都必须替他读报兼聊天。他说随便读点什么吧,我说我办公桌上只有一本书,他问什么书,我说是《孕妇每问必答》。他说,那算了。

后来,他托人带来了一本王朔的《看上去很美》。我于是读给他听,“陈南燕没事就爱掐方枪枪的脸蛋,方枪枪说他喜欢这种柔软的手指,一用劲就能感到肉下骨节的硬度,这手指接触到皮肤的时候,用了一种委婉的语言,译成书面文字就是:温存……”读到这里,欧翔说我不生气的时候,给他换药的手指也给他这种感觉。我坚信这是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马屁战术,赶紧提醒自己别忘了卡斯拉里的《牧牛女》。

欧翔说这个故事很长,在他出院前恐怕是读不完了。然后小心谨慎地问:“出院以后你还会替我念这本小说吗?”我愣了愣说,除非你想再住进来。

这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一簇火焰在他眼睛里跳跃。可是我又很不是时机地想起了《牧牛女》里那头奶牛。

欧翔终于出院了。出院的时候,我正好休假。换班的时候,我习惯性地走进他的病房,迎面而来的再也不是他晃晃悠悠的腿,房间里空荡荡的,我心也是。

接下来的日子,我依然给其他病人做特护,也读书读报,可我却非常怀念那本《看上去很美》,不知道它的结局,因为没有给欧翔读完,但我却不愿去书店买。

星期天,懒惰地在家看电视,欣欣打电话说刚给我买了一条裙子,一会儿就给我带过来,正好给我当今晚聚会的战衣。我说什么聚会?她说是她老公单位的舞会,我一定要去看看,没准看上个顺眼的。我说饶了我吧,出了一次丑,还不够呀?欣欣说,这次保证不会,这次的裙子可漂亮了。我一想起欣欣的暴牙,就难以相信她的品位。不过欣欣的苦心让我感动不已。上次聚会是为了我自己,这次去,是不愿辜负欣欣的一片好心。

欣欣这次给我带回的裙子是红底白点,和上次那件除了颜色不一样,其他没什么分别,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问欣欣,真的要穿这件裙子去?

欣欣说一定要。

死就死吧!贝多芬说,真正的友谊是基于相近性情的结合。看来我很难否认和欣欣的品位不在一个档次。

舞会上,我百无聊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嗑瓜子,然后我看见了一双四十二码的鞋。抬起头来一看,是穿蓝色衬衣的欧翔。

“我可以认识你吗?”欧翔问。

我屏住呼吸瞪着他,仿佛他刚刚从天而降。

“当然!”

“你给我的感觉很特别,你知道吗?”他满眼笑意地说道。一如我们初识的对白。

“又像卡斯拉里《牧牛女》里的那只奶牛?”我又好气又好笑。

“不!这次比较像——七星瓢虫!”欧翔哈哈大笑。“欧翔!”我有些气急败坏。

“嘿嘿!我说的是事实,优秀的男人是忠于思想的。”

欧翔一只手拉起我进入舞池,一只手放在我腰上,轻轻地在我耳边说:“虽然上次我说你像一只奶牛,但——看上去很美!”

(格永泉摘自《百花》2003年第4期)


作者: 苔枝缀玉    时间: 2003-9-27 0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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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oserabbit    时间: 2003-9-30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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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倡原创………………
作者: 五积散    时间: 2003-10-1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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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桂枝汤    时间: 2003-10-9 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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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的细节new!

(2003年10月《良友文摘》   作者:张正直)
读大学那年,我得了肺结核病。因我的家乡偏远,所以校方在没有通知我父母的情况下,就安排我住进了学校附近的一所医院。

因为是传染病,昔日很要好的同学都怕被传染上,像躲瘟疫一样逃避我,去医院探望我的人很少。我每天沮丧地躺在病床上,想起人生的无常,世态的炎凉,大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每每看到邻床的病友们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去探望他们,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我甚至想到了死。我不但不配合医生的治疗,还消极地用药,病情没有一点好转。

一天下午,我倒好一杯白开水,百无聊赖地趴在病床上给远方的父母写信。忽然,护士小姐进来告诉我,院门口有个女孩来看我。我一听很激动,因为这是我住院以来第一个女孩来看我。不一会儿,一位高个子女孩提着一兜橘子在护士小姐的陪同下来到我的病房,原来是丝绸专业的一个不算熟悉的女孩子,叫翟宵,她是校女子篮球队队长,我跟她交往很少,平常见面只是打个招呼,所以她的到来使我非常吃惊。记得她当时满头大汗,将提兜中的橘子放到我的床头柜上,便坐在我的床沿上关切地询问我的病情,并安慰我说,这种病很平常,不要有心理负担。但我仍忧郁地摇了摇头。我们大约谈了一个小时,她忽然端起我床头柜上的那杯白开水说,她渴极了,便要喝。我惊呆了,急忙阻止她说:“不行的,我有传染病——你还是吃橘子吧!”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然后用手抹了抹嘴唇,笑着对我说:“没关系,健康的生命是不怕被传染的!”望着她那张健康纯真的笑脸和眼镜后面秋水般明澈的眼睛,我的泪水差一点流了下来,她之所以喝下这杯水,是冒着被传染的危险来证明这种病的轻松,以此减轻我沉重的心理负担呀!

流年似水,学生时代的记忆已越来越模糊了,不知怎的,惟有这位女同学当年喝下那杯白开水的情景却依然历历在目。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有时候,人生中一个偶然的细节,却让你用一辈子的时光去体验和感受。

(李勇红摘自《时代风采》2003年第7期)


作者: 桂枝汤    时间: 2003-10-9 06:39
标题: (散文专栏)
老情书new!

(2003年10月《良友文摘》   作者:阮德胜)
那天想找枚铜钱做个毽子给侄女踢,娘说在箱底有几个,但记不清是哪个箱子了。于是,我在那两个漆迹斑驳的大红箱子里翻腾。

箱子很旧,又笨重又难看,我们多次建议将它们“库藏”起来,可娘不采纳。记忆里这两个箱子也从未曾离开过堂屋最显眼的位置。娘说过,那是她结婚时的惟一家具。

没想到,箱子最底层,在一摞娘多年前为我们纳的千层底下面我发现一个泛黄的老式信封,压得很平展,看来是特意保存的。我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悄悄拿出来,上面写着娘的名字,字歪歪扭扭,因年久而有些模糊,但写得相当认真。打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纸,同样歪歪扭扭却认认真真的几行模糊的字:

兰:

我平安到了工地,不要牵挂。等挣了钱买几件家当,俺就去娶你,俺会一辈子对你好!

忠远 1976年春

我的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傻愣愣地捧着它只感觉心跳得厉害,胸中仿佛有汹涌的波涛要冲出来。刹那间我泪盈双眼,滚滚而落。

署名是父亲,是父亲的情书,我不敢相信,成天把早已佝偻的身影淹没在田地里的父亲,只会一年四季为庄稼操劳的父亲,在我们得奖受表扬时才会把脸上皱纹展开来的父亲,居然写过一封不平常的信,一封情书!再颤抖着打开看看,“这是真的!”我泪流满面。

信中只有那么平淡的几句话,没找到一个“爱”字。一向认为爱情就是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的我,此时被一封无“爱”的情书感动得不能自己……

模糊的视线中往事清晰地浮现出来:父亲把水缸挑得满满的,娘总板着脸嚷父亲:“这些事你也要管?就是闲不住,受苦的命!”父亲咧嘴笑笑,第二天依旧如此;天气突变的日子,娘慌忙地为地里干活儿的父亲准备避雨工具,我曾偷笑娘的这种慌乱;他们把我们姐妹吃剩的一个鸡蛋推来推去,说一些连我们都知道是假的理由来拒绝,最后父亲一拉脸:“快吃了,推让个啥?”母亲则会委屈却又掩饰不了一分羞涩,低下头幸福地吃下去……

平平淡淡的生活中这些平平淡淡的事原来竟蕴涵着这么深这么真的爱情!他们爱的方式很普通,总是被我们淡漠,他们爱的方式又太深沉,我们不容易觉察。为了生活,为了我们,父亲拼命挑着生活的重担,把爱埋在心底,用锄头用汗水播撒爱的种子,那片黄土地种着父亲的殷殷期盼。还有母亲,她的双手又何曾停歇过,那一摞被时代被赶潮流的我们遗弃的千层底鞋,该是母亲多少个日夜一针针纳的!他们默默用心爱对方,爱儿女,在儿女身上延续他们希望,他们的理想,他们承担的爱情!

或许父亲一生只写过这一封情书,母亲一辈子也只收到过这一封情书,可这封无“爱”的情书被他们珍存了几十年,这比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爱情深沉了多少倍啊!母亲一直小心保护,每天擦拭的红木箱会不会是父亲那次打工挣钱买的?是不是买回来,他们就开始了一辈子的相濡以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父亲每天都在实现他对母亲的“山盟海誓”——“一辈子对你好!”也知道母亲的爱从那两只红木箱溢出来,溢满整个空间!

(徐莉摘自《中外书摘》2003年第7期)


作者: 桂枝汤    时间: 2003-10-9 06:40
标题: (散文专栏)
后饥饿年代new!

(2003年10月《良友文摘》   作者:秋高)
每每回忆起当年那段高中生活就忍不住鼻子一阵阵发酸。
我是1993年上的高中。那所中学虽然在一个小县城,却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被列为了省级重点。

学生都是下面各个乡镇考上来的尖子生,大多住校。

食堂离宿舍和教室都很远,得斜穿整个校园,出校门,过一条马路,沿着居民区里的一条巷子往里走六七分钟才能到。食堂大厅里有两排大圆桌,也没椅凳,吃饭时都得站着。有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大爷会在每次开饭前扫地时顺便用那把大扫帚扫一下桌子,就算做了清洁,所以桌子脏得很难辨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饭菜比桌子要干净,只是里面经常能吃出一些有机或无机的杂物,虫子苍蝇还好,权当补充蛋白质了,有时遇上铁丝玻璃片就不免会有些后怕。校体训队的人受不了,经常跟窗口里的人打架,还领导过几次“罢饭”,但都因为没有太多人响应,也就不了了之了。

食堂不卖早点,多数人的早点就是前一天打的一个冷馒头加一杯白开水。我也一样。虽然如此,宿舍里的几个弟兄都是第三节课开始才勒紧腰带,我却第二节课还没下课就饿得两眼冒花了(我始终都怀疑他们有小动作,虽然他们一直不承认)。第四节课上到一半时大家的手就都放到了桌洞里的饭盒上,铃声响起时的场景有点像中长跑比赛的发令枪响起时的情形,几乎是一路跑着穿过校园、马路,穿过那条小巷,然后在食堂大厅那两扇掉光了漆的木门前挤作一团。隔着玻璃看老大爷打扫卫生收拾桌子,一边不耐烦地敲着饭盒,一边把门上那把大链锁摇得哗哗作响。门终于开了,便又在打菜窗口前挤作一团。虽然窗口里摆着的只是几盆白菜、土豆、茄子,可每次如果动作慢点儿是会打不着的,所以只能这么挤。很多人用的都是我用的那种长方形铝饭盒,很薄,有时从人堆里钻出来时饭盒已经变了形,像一只破皮鞋。在电视里看到的非洲难民领救济粮的情景,和我们当初相比,他们要显得从容得多。

女生是不敢参与这些“暴力”活动的,一般都从家里带些咸菜,开饭半小时后才到主食窗口打几个馒头,带回宿舍姐妹们一人一个就解决问题了。馒头总是充足供应的。

走入社会之后大小餐馆进过无数,南北菜肴也尝过不少,但至今都认为最香的食品还是那时食堂卖的机制馒头。

为了省钱,那时很多同学都是两人合打一份菜,填饱肚子全靠馒头。和我合伙的兄弟很仗义,我们从来都是让着吃菜,他一顿两个馒头,我一顿最少三个。那种馒头好像不一太瓷实,虚得跟面包似的,所以有时候吃四五个也不觉得撑肚子。

每年的运动会是班主任们最头疼的一件事,上体育课跑几圈都会晕倒,谁还有力气为争个暖瓶钢笔之类的奖品拼命。最后只好赶鸭子上架,拽几个眼皮耷拉得不太厉害的上去撑撑场面。为了制造气氛,看台上也不准空着,班长每天都要点名。

记得高二那年的运动会我在看台上读的是路遥的中短篇小说集,读完了《人生》还只是心里有点难受,当读到《在困难的日子里》的主人公偷偷跑到学校附近收过的田里捡土豆躲到破窑里烧着吃,为了减少能量消耗趴在课桌上一动不敢动这些情节时,我都忍不住偷偷抹眼泪,我伤心,为那小主人公,也为我和我周围的兄弟姐妹们。

我吃饭一直慢不下来,同时吃一碗拉面,别人加了醋,放点辣油,搅和一下,挑起来吹吹,刚嚼两口说出一声“不错”,我已经在喝汤了。回家吃饭为这经常挨老母亲骂,就是慢不下来。和朋友出去吃饭,谁爱点什么点什么,没有我不吃的,只要没有什么重要人物,从始至终我都筷不离手,最后还不忘打扫战场。这些全都是站着吃那三年落下的后遗症。

父母亲从小就给我们讲他们在60年代那三年吃什么,感叹我们生在面缸里,可他们不知道我那面缸里的生活也有三年是勒着腰带过来的。那些我从来没跟他们说过,当然,也永远不会跟他们说。

(赵康梁摘自《视野》2003年第8期)


作者: 桂枝汤    时间: 2003-10-9 06:42
标题: (散文专栏)
我为父亲开车门

(2003年9月《良友文摘》    作者:黄方园)
父亲是3天前的一个下午来的,当时无人在家,他搁下背兜蹲在门口抽叶子烟。傍晚,楼上的张婆告诉我,她下楼撞见父亲,以为是盲流,呵斥他走开,父亲惶惶不安:“这是我儿的家呢!”我向父亲求证此事时,父亲正在厨房择菜。他像犯了错的孩子,局促地站起来,搓着双手,目光游移,嗫嚅着说:“下次,我一定穿周正一点。”我本是怕父亲心灵受到创伤,欲安慰他一番的,岂料他不但没有半点委屈和愤慨,反而以为自己丢了我的丑而深感惭愧。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

家里不宽敞,我们把父亲和儿子安排在一间屋里。父亲进屋不久,我就听见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开门一看,见儿子正大吵大闹:“你脏,你脏,不准你亲我,滚出去!”父亲不知所措地捂着脸。“他是你爷爷,你爸爸的爸爸,我是他一手一脚养大的,你知道吗?小子!”我对儿子动了武。听到儿子的哭声,妻子一把把他抱过去,对我怒目而视。父亲垂着手,呆呆地站在一旁,又像犯错一般。夜已很深,隔壁的我还听见父亲辗转反侧的声音。

次日早晨,妻用不友善的腔调对父亲交待:“茶几上有好烟,有烟缸,别抽叶子烟,别乱抖烟灰。别动音响,别动气灶,别动冰箱,别动电视……”父亲谦恭地说:“叫我动,我也动不来的。”中午我和妻子回来,看见满地的水,父亲正蹲在地上,拿着帕子,手忙脚乱地擦地板。妻子一甩手进了卧室,“砰”地一下关了门。父亲便立即又像做错事一般,不知所措起来。我按按他的肩:“爸爸,您想帮我们拖地板是吧?”父亲点头。我便拿出拖把,给他示范了一番,然后交给他:“您试试!”父亲拖净了剩下的半间客厅。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望着我,一脸感激。

下午下了一场小雨,下班回来不见父亲,妻子顿时火冒三丈,对我大发脾气。我和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正斗至酣处,门铃响了,父亲站在门口——湿漉漉的头发搭在皱纹堆砌的额头,松树皮一样的手提着一个塑料袋。他鞋也没脱就进了屋,妻子“哼”了一声,又进了卧室。我说:“爸爸,吃饭吧!”父亲说:“吃吧,吃吧,我孙儿呢?”孩子被妻子送到岳母家去了,若父亲知道内情一定会伤心,我只得对他撒了一个谎。父亲盯着我看了一阵儿,若有所悟,默默地离开饭桌,打开身边的袋子,拿出两袋核桃粉、两瓶蜂糖、一袋健脾糕。

父亲说:“我去买东西了,不会买,也不知你们缺啥,就琢磨着买了这些。”

父亲顿了顿又说:“蜂糖治胃病,你记着,一早一晚都要喝一勺;她是用脑的人,核桃粉补脑;孙儿胃口不好,瘦,就给他买了健脾糕,吃了开胃。”

父亲最后从贴身衣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说:“这5000块钱是我卖鸡卖猪攒的,都攒3年了。我用处不大,你拖家带口的用得着,拿着。我明天要回去了,你有空就回来,看看你妈的坟、你爷的坟。没空回来,爸也不怪你,你们忙,单位纪律严呢!”说完父亲笑了一笑,摸出叶子烟,正要点,可能想起了妻的交待,又揣了回去,但舌头舔嘴唇的细节将他此时的欲望暴露无遗。

我给父亲卷了枝烟,也给自己卷了一枝。我俩中间隔着张饭桌面对面坐着,烟雾缭绕,我们都不说话。

父亲执意要走,他说他惦念屋边的塘,惦念塘边的田,惦念那条跟他一起串东家串西家的大黑狗。怎么留也不行,我决定叫辆出租车送他回去。

富康车开到父亲身边,但一生都没有坐过小车的父亲却不知怎么打开车门。他的手在车门上东摸西摸,一脸尴尬。我上前一步,弯下腰来,打开车门,服侍父亲坐进车,再为他关上车门。父亲伸出头来,一脸的幸福,他在为儿子的举止而激动啊。他说:“儿啊,爸算是村里最有福气的人了。”说完,抬手抹着眼圈,憨憨地笑着。我顿时百感交集。

活在世上,活在城里,活在官场,我在许多人面前弯过腰,为许多人开过车门,但从没有为父亲弯腰开过车门。我为别人开车门的时候,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毕恭毕敬,表里如一过。父亲是农民,我是干部,父亲是庄稼人,我是城里人,父亲这辈子已无法超越我的高度,但我有今天全仰仗父亲的奠基。父亲为我弯了一辈子腰,吃了一辈子苦,操了一辈子心,而我呢?仅仅为他开了一次车门,就叫他心满意足,感动异常……

车越开越快,望着父亲离这个人情味淡薄的城市越来越远,突然间有一种冲动让我心头一颤,禁不住泪水潸然而下……

(陈莉摘自《跨世纪》)


作者: 药海微尘    时间: 2003-10-13 18:59
标题: (散文专栏)
我的哑巴父亲

口 述/涂 云 文/黑 蝉
   在死神那里,我的哑巴父亲把我的生命抢夺了回来……
   辽宁北部有一个中等城市,铁岭,在铁岭工人街街头,几乎每天清晨或傍晚,你都可以看到一个老头儿推着豆腐车慢慢走着,车上的蓄电池喇叭发出清脆的女声:“卖豆腐,正宗的卤水豆腐!豆腐咧——”
   那声音是我的。那个老头儿,是我的父亲。父亲是个哑巴。直到长到20几岁的今天,我才有勇气把自己的声音放在父亲的豆腐车上,替换下他手里摇了几十年的铜铃铛。
   两三岁时我就懂得了有一个哑巴父亲是多么的屈辱,因此我从小就恨他。当我看到有的小孩儿被大人使唤着过来买豆腐不给钱就跑,父亲伸直脖子也喊不出声的时候,我不会像大哥一样追上那孩子揍两拳,我伤心地看着那情景,不吱一声,我不恨那孩子,只恨父亲是个哑巴。尽管我的两个哥哥每次帮我梳头都疼得我龇牙咧嘴,我也还是坚持不再让父亲给我扎小辫儿了。我一直冷冷地拒绝着我的父亲。妈妈去世的时候没有留下大幅遗像,只有她出嫁前和邻居阿姨的一张合影,黑白的二寸照片儿,父亲被我冷淡的时候就翻过支架方镜的背面看***照片,直看到必须做活儿了,才默默地离开。
   我要好好念书,上大学,离开这个人人都知道我父亲是个哑巴的小村子!这是当时我最大的愿望。我不知道哥哥们是如何相继成了家,不知道父亲的豆腐坊里又换了几根新磨杆,不知道冬来夏至那磨得没了沿锋的铜铃铛响过多少村村寨寨……只知道仇恨般地对待自己,发疯地读书。
   我终于考上了大学,父亲特地穿上了一件新缝制的蓝褂子,坐在傍晚的灯下,表情喜悦而郑重地把一堆还残留着豆腐味儿的钞票送到我手上,嘴里哇啦哇啦地不停地“说”着。我茫然地听着他的热切和骄傲,茫然地看他带着满足的笑容去“通知”亲戚邻居。当我看到他领着二叔和哥哥们把他精心饲养了两年的大肥猪拉出来宰杀掉,请遍父老乡亲庆贺我上大学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碰到了我坚硬的心弦,我哭了。吃饭的时候,我当着大伙儿的面给爸爸夹上几块猪肉,我流着眼泪叫着:“爸,爸,您吃肉。”父亲听不到,但他知道了我的意思,眼睛里放出从未有过的光亮,泪水和着高粱酒大口地喝下。我的父亲,他是真的醉了,他的脸那么红,腰杆儿那么直,手语打得那么潇洒!要知道,18年啊,他见过几次我对着他喊“爸爸”的口型?
   父亲继续辛苦地做着豆腐,用带着淡淡豆腐味儿的钞票供我读完大学。1996年,我毕业分配回到了距我乡下老家40华里的铁岭。
   安顿好一切以后,我去接一直单独生活的父亲来城里享受女儿迟来的亲情,可就在我坐着出租车回乡的途中,我遭遇了车祸。
   出事后的一切是大嫂告诉我的——
   过路的人中有人认出我是老涂家的三丫头,于是腿脚麻利的大哥二哥大嫂二嫂都来了,看着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的我哭成一团,乱了阵脚。最后赶来的父亲拨开人群,抱起已被人们断定必死无疑的我,拦住路旁一辆大汽车,他用肩扛着我的身体,腾出手来从衣袋里摸出一大把卖豆腐的零钱塞到司机手里,然后不停地划着十字,请求司机把我送到医院抢救。嫂子说,她从来没见过懦弱的父亲那样坚强而有力量!
   在认真清理完伤口之后,医生让我转院,并暗示大哥二哥,准备后事吧,因为当时的我,几乎量不到血压,脑袋被撞得像个瘪葫芦。
   父亲扯碎了大哥绝望之间为我买来的丧衣,指着自己的眼睛,伸出大拇指,比划着自己的太阳穴,又伸出两个手指指着我,再伸出大拇指,摇摇手,闭闭眼。大哥终于忍不住哭了。父亲的意思是说:“你们不要哭,我都没哭,你们更不要哭,你妹妹不会死的,她才20多岁,她一定行的,我们一定能救活她!”
   医生仍然表示无能为力,他让大哥对父亲“说”:“这姑娘没救了,即使要救,也要花很多的钱,就算花了很多钱,也不一定能行。”
   父亲一下子跪在地上,又马上站起来,指指我,高高扬扬手,再做着种地、喂猪、割草、推磨杆的姿势,然后掏出已经掏空的衣袋儿,再伸出两只手反反正正地比划着,那意思是说:“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女儿,我女儿有出息,了不起,你们一定要救她。我会挣钱交医药费的,我会喂猪、种地、做豆腐,我有钱,我现在就有4000块钱。”
   医生握住他的手,摇摇头,表示这4000块钱是远远不够的。父亲急了,他指指哥哥嫂子,紧紧握起拳头,表示:“我还有他们,我们一起努力,我们能做到。”见医生不语,他又指指屋顶,低头跺跺脚,把双手合起放在头右侧,闭上眼,表示:“我有房子,可以卖,我可以睡在地上,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我女儿活过来。”又指指医生的心口,把双手放平,表示:“医生,请您放心,我们不会赖账的。钱,我们会想办法。”
   大哥把手语哭着翻译给医生,不等译完,看惯了生生死死的医生已是潸然泪下!
   伟大的父爱,不仅支撑着我的生命,也支撑起医生抢救我的信心和决心。我被推上了手术台。
   父亲守在手术室外,他不安地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竟然磨穿了鞋底!他没有掉一滴眼泪,却在守候的十几个小时间起了满嘴大泡!他不停地混乱地做出拜佛、祈求天主的动作,恳求上苍给女儿生命!
   天也动容!我活了下来。但半个月的时间里,我昏迷着,对父亲的爱没有任何感应。面对已成“植物人”的我,人们都已失去信心。只有父亲,他守在我的床边,坚定地等我醒来!
   他粗糙的手小心地为我按摩着,他不会发音的嗓子一个劲儿地对着我哇啦哇啦地呼唤着,他是在叫:“云丫头,你醒醒,云丫头,爸爸在等你喝新出的豆浆!”
   为了让医生护士们对我好,他趁哥哥换他陪床的空档,做了一大盘热腾腾的水豆腐,几乎送遍了外科所有医护人员,尽管医院有规定不准收病人的东西,但面对如此质朴而真诚的表达和请求,他们轻轻接过去。父亲便满足了,便更有信心了。他对他们比划着说:“你们是大好人,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治好我的女儿!”
   这期间,为了筹齐医疗费,父亲走遍他卖过豆腐的每一个村子,他用他半生的忠厚和善良赢得了足以让他的女儿穿过生死线的支持,乡亲们纷纷拿出钱来,而父亲也毫不马虎,用记豆腐账的铅笔歪歪扭扭却认认真真地记下来:张三柱,20元;李刚,100元;王大嫂,65元……
   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我终于睁开眼睛,我看到一个瘦得脱了形的老头儿,他张大嘴巴,因为看到我醒来而惊喜地哇啦哇啦大声叫着,满头白发很快被激动的汗水濡湿。父亲,我那半个月前还黑着头发的父亲,半个月,好像老去20年!
   我剃光的头发慢慢长出来了,父亲抚摩着我的头,慈祥地笑着,曾经,这种抚摩对他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享受啊。等到半年后我的头发勉勉强强能扎成小刷子的时候,我牵过父亲的手,让他为我梳头,父亲变得笨拙了,他一丝一缕地梳着,却半天也梳不出他满意的样子来。我就扎着乱乱的小刷子坐上父亲的豆腐车改成的小推车上街去。有一次父亲停下来,转到我面前,做出抱我的姿势,又做个抛的动作,然后捻手指表示在点钱,原来他要把我当豆腐卖喽!我故意捂住脸哭,父亲就无声地笑起来,隔着手指缝儿看他,他笑得蹲在地上。这个游戏,一直玩儿到我能够站起来走路为止。
   现在,除了偶尔的头疼外,我看上去十分健康。父亲因此得意不已!我们一起努力还完了欠债,父亲也搬到城里和我一起住了,只是他勤劳了一生,实在闲不下来,我就在附近为他租了一间小棚屋做豆腐坊。父亲做的豆腐,香香嫩嫩的,块儿又大,大家都愿意吃。我给他的豆腐车装上蓄电池的喇叭,尽管父亲听不到我清脆的叫卖声,但他一定是知道的,因为每当他按下按钮,他就会昂起头来,露出满脸的幸福和知足。
作者: 黄岐建中汤    时间: 2003-10-27 14:31
标题: (散文专栏)
感动!
什么是孝敬?
有的人,富着呢,未必能尽孝;有的人,穷啊,无少违于孝!
孝,与物质的丰富程度,关系如何?
孔子有一种说法,可以参考:
《论语·为政第二》
“『⒉7』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於犬马,皆能有养;不敬,
何以别乎。”——一口粗茶淡饭,和着一个笑脸,足以为孝;满桌的山珍海味,没的半声好气,不若犬马!(至于犬马,不知道生气,看不懂脸色,反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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