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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21 17:31:0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鱼和食鱼文化
  
日期:2009-08-20 作者:汪涌豪 来源:文汇报

                       

    ■汪涌豪
   
    东京市中心,与繁华的银座隔几个街区,有世界最大的鱼市——筑地市场(つきじしじょう)。它源于江户时德川家康在隅田川北岸开出的专门集市“鱼河岸”。原址1923年毁于关东大地震。待新市建成,历70年的人气拢聚至于今,已成为都心旅游的十大必到之地。
   
    不过,到过那里的人都不能相信,这个已显老旧的扇形建筑,湿漉漉的水泥地与狭窄的人车通道,居然日处理海产2000吨,有“东京大厨房”的美称。因有日本朋友的接引,我曾亲历此厨房从收货盘点到拍卖派送的全过程。当时,看着“祝初荷”旗招下,叫卖者左扭右摆的肢体语言,还有行内人才看得懂的示价手势,确实感到滑稽。但另一方面,由其议价到落标,转瞬做成几十亿日元的庞大交易,且吆收唱付之间,产地、品类与捕获日期交代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专业和专注,如灵启蛊惑般的默契与投入,又让人印象深刻。以前听说九州有河豚市,买卖双方将手塞进黑布袋,用手指交缠无声交易。以此例彼,这份多出来的豁荡与热闹,自是游客眼中最好的风景。
   
    但很快,市场就下逐客令了。因为这些从世界各地赶来的游客,吃惊于眼前偌大的阵仗,止不住东西乱窜,有的动手去摸待拍卖的鱼,甚至拍拍叫卖人的肩。那频频亮起的镁光灯更晃人眼睛,扰得一些性急的师傅无法凝神,当场发作。而那些世代从业者的感受,就不仅仅是失礼的问题。他们的心里,但凡你把这里想成“观光鱼市”,就已经得罪了神明。
   
    为什么?只因为南至冲绳最南,北至鄂霍次克海,海和海产之于岛国及他们,有着非同一般的特殊意义。在他们看来,大海既生万物,亦葬众生,是神赐予自己的天然的仓廪。而鱼,就是海最忠实的使者,它让人和海缔结起最紧密的关系,从而既获取温饱与营养,又滋育无穷的想象。从来食息于内陆,讲究尝各地土产、寻开天旧迹的安乐的人们,可能不易体认这种关系。但对资源匮乏、危机感强烈的日本人来说就不同。他们既投身寄命于海,就扎扎实实体悟这海的博大,包括对鱼所怀有的那份特别亲近的感情,既欣赏它的鳞光闪烁珠眼晶莹,又惊叹它的双鳃鲜红与通体的坚直,乃至将它奉为“国民美食”,将自己称为“彻底的食鱼民族”。
   
    岛国的风土,就这样养成了日本人特殊的食性,造就其迥别于大陆民族特有的“食生活”。进而,从食源到饮食过程,领略到其中所体现出的习俗、哲学与思想。外国人研究日本之初,多只说“稻作文化”;待了解加深,再论及“芋类文化”,殊不知一种“鱼的文化”,已植入其身体,成为其存在的基因与背景。此所以,蒋百里所著《日本人》,会将食鱼列为造成日本人民族性格的重要条件。倘再联系形成于室町时代的七福神信仰,其中唯一的本土神“惠比寿”,左手持鯛鱼,右手执钓竿,就是渔业神。它与掌稻米的“大黑神”,长久以来一直供奉在日本人的厨房;而日文的下酒菜写作“肴”,但假名的书写、读音却与鱼相同。凡此种种,都可见出鱼在其心中的分量。
   
    这种分量在江户时尤其得到凸显。盖平安时,京城离海远,冰藏不易,日本人尚多食河鱼。至江户临海,东京湾有房总半岛与三浦半岛怀抱,渔获便利丰富,网鱼师们用漆树做浮漂,用手工制的鱼钩,按舷挂网、棒受网方式捕捞,所获鱼鲜,部分供奉幕府,其他留作交易与自用,已经造成民间无鱼不成席、有鱼百味淡的生活习尚。其时鱼市的热闹情景,在日本的《清明上河图》——《熙代胜览》中有非常生动的反映。基于吃鲜鱼可延命75天的传说,江户人尤垂青于初获的鲣鱼,为其沿太平洋黑潮北上,抵北海道南下,二三月到九州,肉尚贫薄,待绕过伊豆半岛,春末夏初到达相模湾时,肉变得最为肥满,是谓“初鲣”。故每逢此时,都会带上银两在码头伫候。松尾芭蕉第一门徒井其角所作的俳句,“紫藤花开了,扳着手指痴等待,坐食初鲣日”,即咏其事。当此际,一切的扬物、烤物、煮物和渍物,在他们看来,都赶不上用不沾水的切刀,作此鱼生料理的幸福。
   
    如果再往上推,自七世纪以后,天武天皇及圣武天皇多次颁发肉食禁令,以至十世纪以降,千余年间,日本人只以稻米鱼虾为食。或有架不住贪嘴的,只得去伪称“山鲸”的肉铺解馋。如此悠久的传统延续到江户,有国学家小山田与清,甚至认为吃肉易惹祝融。至于神道,更以食肉为不洁。明治时,此令才废;二战后,因得知牛肉营养价值高,天皇更亲自尝试。但鱼仍占日本人食桌的绝对主角,是没得说的事情。为什么如此?倘若离了文化,仅谈嗜味,显然不能到位。
   
    据此,再看日本逆世界潮流,坚持投巨资捕鲸一事,也就能够理解。因为早在一万年前的“绳纹海进”时代,日本人就已经开始食鲸,八世纪以后,更有捕鲸的文字记录。鲸鱼让他们想到的是织田信长对朝廷的供奉,是丰臣秀吉领纳的荣誉,还有葛饰北斋《捕鲸图》所代表的浮世绘艺术。人们通过捕鲸产生信仰;许多民谣、舞蹈与传统工艺更与捕鲸有关。正如依山濑春政《鲸志》所说,它已然成为日本人生活的一部分。更不要说在战争年代,它所提供的蛋白质,解决了日本人的营养问题。所以他们觉得,日本之捕鲸,与早先欧美人为获利而取其皮析其骨,熬油制成蜡烛出口,是全然不同的两回事。西方的反对,不过是文化帝国主义的虚伪而已。由此,他们在国民中推广食鲸,在各地广建鲸鱼博物馆、资料馆与纪念碑,其意识的深处,正有摆脱对美国的依赖,并以日本文化对抗欧美文化的悲壮的用心。
   
    只是,随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如今鱼和食鱼文化在日本日趋式微。外国人想到这里,固然仍是清一色的生鱼片好吃,但事实上,比起他们的父辈,有菜两色,必一鱼也,现在的年轻人不要说不再食鲸,或是怕腥,或是厌刺,已经越来越“脱鱼入肉”了。看看满大街的店招,“刺身”都已改为“烧肉”,再想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因不能吃到足量的鱼,能引出“鱼骚动事件”,真让人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难道日本真的要像美国一样成为肉食国家,一日三餐,只以汉堡、三明治和牛肉饭主打?有鉴于此,包括鱼的自给率跌破五成的严峻情势,近年来,日本政府积极推动《鱼食品教育基本法》,以期在改善国民的膳食结构同时,重振食鱼文化。设计是一如往常的周洽,从触摸鱼类开始,到鱼色的分辨和食鱼好处的了解。但结果,应者寥寥。
   
    最新的一例是,为给七年后可能到来的奥运传媒中心腾地方,连如此老牌的筑地市场也要搬迁了。尽管有不少上了年纪的日本人表示反对,经营者更大声抗议。但都厅的意思,它地狭拥挤,设施落后,搬至东京湾的人造岛应该更好。至于地气、氛围、历史记忆、文脉传承,等等一切,不是不易说清吗。
   
    眼下,这两种意见正胶着在那里。带着沮丧的心情,许多人已自有了悲观的预见。个人的判断则基于一部叫《筑地鱼河岸第三代》的电影。说的是一位公司白领主动辞职,到恋人家所在的筑地鱼肆帮工,最后在那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成为鱼肆的第三代老板。其中的鱼食文化和日本人特有的人情义理,自然是国人无法理解的,所以,当其参加去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一无斩获。网民的反映,还没看到一半就睡着了。这和实地观光者的感受倒也相映成趣,后者写成的博文是,“日本人杀鱼如麻”。
   
    但电影最后的结局,他的恋人终因不能理解这种选择,与他分手了。有一个日本网虫的意见说得决绝,试着翻译出来是这样的:“你既然非要料理她家的鱼,就别想再料理她的人”。我据此断定,下次看鱼市,必不在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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