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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桂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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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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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0-9 06:39:45 | 只看该作者

(散文专栏)

老情书new!

(2003年10月《良友文摘》   作者:阮德胜)
那天想找枚铜钱做个毽子给侄女踢,娘说在箱底有几个,但记不清是哪个箱子了。于是,我在那两个漆迹斑驳的大红箱子里翻腾。

箱子很旧,又笨重又难看,我们多次建议将它们“库藏”起来,可娘不采纳。记忆里这两个箱子也从未曾离开过堂屋最显眼的位置。娘说过,那是她结婚时的惟一家具。

没想到,箱子最底层,在一摞娘多年前为我们纳的千层底下面我发现一个泛黄的老式信封,压得很平展,看来是特意保存的。我怀着强烈的好奇心悄悄拿出来,上面写着娘的名字,字歪歪扭扭,因年久而有些模糊,但写得相当认真。打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纸,同样歪歪扭扭却认认真真的几行模糊的字:

兰:

我平安到了工地,不要牵挂。等挣了钱买几件家当,俺就去娶你,俺会一辈子对你好!

忠远 1976年春

我的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傻愣愣地捧着它只感觉心跳得厉害,胸中仿佛有汹涌的波涛要冲出来。刹那间我泪盈双眼,滚滚而落。

署名是父亲,是父亲的情书,我不敢相信,成天把早已佝偻的身影淹没在田地里的父亲,只会一年四季为庄稼操劳的父亲,在我们得奖受表扬时才会把脸上皱纹展开来的父亲,居然写过一封不平常的信,一封情书!再颤抖着打开看看,“这是真的!”我泪流满面。

信中只有那么平淡的几句话,没找到一个“爱”字。一向认为爱情就是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的我,此时被一封无“爱”的情书感动得不能自己……

模糊的视线中往事清晰地浮现出来:父亲把水缸挑得满满的,娘总板着脸嚷父亲:“这些事你也要管?就是闲不住,受苦的命!”父亲咧嘴笑笑,第二天依旧如此;天气突变的日子,娘慌忙地为地里干活儿的父亲准备避雨工具,我曾偷笑娘的这种慌乱;他们把我们姐妹吃剩的一个鸡蛋推来推去,说一些连我们都知道是假的理由来拒绝,最后父亲一拉脸:“快吃了,推让个啥?”母亲则会委屈却又掩饰不了一分羞涩,低下头幸福地吃下去……

平平淡淡的生活中这些平平淡淡的事原来竟蕴涵着这么深这么真的爱情!他们爱的方式很普通,总是被我们淡漠,他们爱的方式又太深沉,我们不容易觉察。为了生活,为了我们,父亲拼命挑着生活的重担,把爱埋在心底,用锄头用汗水播撒爱的种子,那片黄土地种着父亲的殷殷期盼。还有母亲,她的双手又何曾停歇过,那一摞被时代被赶潮流的我们遗弃的千层底鞋,该是母亲多少个日夜一针针纳的!他们默默用心爱对方,爱儿女,在儿女身上延续他们希望,他们的理想,他们承担的爱情!

或许父亲一生只写过这一封情书,母亲一辈子也只收到过这一封情书,可这封无“爱”的情书被他们珍存了几十年,这比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爱情深沉了多少倍啊!母亲一直小心保护,每天擦拭的红木箱会不会是父亲那次打工挣钱买的?是不是买回来,他们就开始了一辈子的相濡以沫?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父亲每天都在实现他对母亲的“山盟海誓”——“一辈子对你好!”也知道母亲的爱从那两只红木箱溢出来,溢满整个空间!

(徐莉摘自《中外书摘》2003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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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0-9 06:40:50 | 只看该作者

(散文专栏)

后饥饿年代new!

(2003年10月《良友文摘》   作者:秋高)
每每回忆起当年那段高中生活就忍不住鼻子一阵阵发酸。
我是1993年上的高中。那所中学虽然在一个小县城,却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被列为了省级重点。

学生都是下面各个乡镇考上来的尖子生,大多住校。

食堂离宿舍和教室都很远,得斜穿整个校园,出校门,过一条马路,沿着居民区里的一条巷子往里走六七分钟才能到。食堂大厅里有两排大圆桌,也没椅凳,吃饭时都得站着。有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大爷会在每次开饭前扫地时顺便用那把大扫帚扫一下桌子,就算做了清洁,所以桌子脏得很难辨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饭菜比桌子要干净,只是里面经常能吃出一些有机或无机的杂物,虫子苍蝇还好,权当补充蛋白质了,有时遇上铁丝玻璃片就不免会有些后怕。校体训队的人受不了,经常跟窗口里的人打架,还领导过几次“罢饭”,但都因为没有太多人响应,也就不了了之了。

食堂不卖早点,多数人的早点就是前一天打的一个冷馒头加一杯白开水。我也一样。虽然如此,宿舍里的几个弟兄都是第三节课开始才勒紧腰带,我却第二节课还没下课就饿得两眼冒花了(我始终都怀疑他们有小动作,虽然他们一直不承认)。第四节课上到一半时大家的手就都放到了桌洞里的饭盒上,铃声响起时的场景有点像中长跑比赛的发令枪响起时的情形,几乎是一路跑着穿过校园、马路,穿过那条小巷,然后在食堂大厅那两扇掉光了漆的木门前挤作一团。隔着玻璃看老大爷打扫卫生收拾桌子,一边不耐烦地敲着饭盒,一边把门上那把大链锁摇得哗哗作响。门终于开了,便又在打菜窗口前挤作一团。虽然窗口里摆着的只是几盆白菜、土豆、茄子,可每次如果动作慢点儿是会打不着的,所以只能这么挤。很多人用的都是我用的那种长方形铝饭盒,很薄,有时从人堆里钻出来时饭盒已经变了形,像一只破皮鞋。在电视里看到的非洲难民领救济粮的情景,和我们当初相比,他们要显得从容得多。

女生是不敢参与这些“暴力”活动的,一般都从家里带些咸菜,开饭半小时后才到主食窗口打几个馒头,带回宿舍姐妹们一人一个就解决问题了。馒头总是充足供应的。

走入社会之后大小餐馆进过无数,南北菜肴也尝过不少,但至今都认为最香的食品还是那时食堂卖的机制馒头。

为了省钱,那时很多同学都是两人合打一份菜,填饱肚子全靠馒头。和我合伙的兄弟很仗义,我们从来都是让着吃菜,他一顿两个馒头,我一顿最少三个。那种馒头好像不一太瓷实,虚得跟面包似的,所以有时候吃四五个也不觉得撑肚子。

每年的运动会是班主任们最头疼的一件事,上体育课跑几圈都会晕倒,谁还有力气为争个暖瓶钢笔之类的奖品拼命。最后只好赶鸭子上架,拽几个眼皮耷拉得不太厉害的上去撑撑场面。为了制造气氛,看台上也不准空着,班长每天都要点名。

记得高二那年的运动会我在看台上读的是路遥的中短篇小说集,读完了《人生》还只是心里有点难受,当读到《在困难的日子里》的主人公偷偷跑到学校附近收过的田里捡土豆躲到破窑里烧着吃,为了减少能量消耗趴在课桌上一动不敢动这些情节时,我都忍不住偷偷抹眼泪,我伤心,为那小主人公,也为我和我周围的兄弟姐妹们。

我吃饭一直慢不下来,同时吃一碗拉面,别人加了醋,放点辣油,搅和一下,挑起来吹吹,刚嚼两口说出一声“不错”,我已经在喝汤了。回家吃饭为这经常挨老母亲骂,就是慢不下来。和朋友出去吃饭,谁爱点什么点什么,没有我不吃的,只要没有什么重要人物,从始至终我都筷不离手,最后还不忘打扫战场。这些全都是站着吃那三年落下的后遗症。

父母亲从小就给我们讲他们在60年代那三年吃什么,感叹我们生在面缸里,可他们不知道我那面缸里的生活也有三年是勒着腰带过来的。那些我从来没跟他们说过,当然,也永远不会跟他们说。

(赵康梁摘自《视野》2003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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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10-9 06:42:41 | 只看该作者

(散文专栏)

我为父亲开车门

(2003年9月《良友文摘》    作者:黄方园)
父亲是3天前的一个下午来的,当时无人在家,他搁下背兜蹲在门口抽叶子烟。傍晚,楼上的张婆告诉我,她下楼撞见父亲,以为是盲流,呵斥他走开,父亲惶惶不安:“这是我儿的家呢!”我向父亲求证此事时,父亲正在厨房择菜。他像犯了错的孩子,局促地站起来,搓着双手,目光游移,嗫嚅着说:“下次,我一定穿周正一点。”我本是怕父亲心灵受到创伤,欲安慰他一番的,岂料他不但没有半点委屈和愤慨,反而以为自己丢了我的丑而深感惭愧。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

家里不宽敞,我们把父亲和儿子安排在一间屋里。父亲进屋不久,我就听见巴掌落在脸上的声音,开门一看,见儿子正大吵大闹:“你脏,你脏,不准你亲我,滚出去!”父亲不知所措地捂着脸。“他是你爷爷,你爸爸的爸爸,我是他一手一脚养大的,你知道吗?小子!”我对儿子动了武。听到儿子的哭声,妻子一把把他抱过去,对我怒目而视。父亲垂着手,呆呆地站在一旁,又像犯错一般。夜已很深,隔壁的我还听见父亲辗转反侧的声音。

次日早晨,妻用不友善的腔调对父亲交待:“茶几上有好烟,有烟缸,别抽叶子烟,别乱抖烟灰。别动音响,别动气灶,别动冰箱,别动电视……”父亲谦恭地说:“叫我动,我也动不来的。”中午我和妻子回来,看见满地的水,父亲正蹲在地上,拿着帕子,手忙脚乱地擦地板。妻子一甩手进了卧室,“砰”地一下关了门。父亲便立即又像做错事一般,不知所措起来。我按按他的肩:“爸爸,您想帮我们拖地板是吧?”父亲点头。我便拿出拖把,给他示范了一番,然后交给他:“您试试!”父亲拖净了剩下的半间客厅。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望着我,一脸感激。

下午下了一场小雨,下班回来不见父亲,妻子顿时火冒三丈,对我大发脾气。我和她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正斗至酣处,门铃响了,父亲站在门口——湿漉漉的头发搭在皱纹堆砌的额头,松树皮一样的手提着一个塑料袋。他鞋也没脱就进了屋,妻子“哼”了一声,又进了卧室。我说:“爸爸,吃饭吧!”父亲说:“吃吧,吃吧,我孙儿呢?”孩子被妻子送到岳母家去了,若父亲知道内情一定会伤心,我只得对他撒了一个谎。父亲盯着我看了一阵儿,若有所悟,默默地离开饭桌,打开身边的袋子,拿出两袋核桃粉、两瓶蜂糖、一袋健脾糕。

父亲说:“我去买东西了,不会买,也不知你们缺啥,就琢磨着买了这些。”

父亲顿了顿又说:“蜂糖治胃病,你记着,一早一晚都要喝一勺;她是用脑的人,核桃粉补脑;孙儿胃口不好,瘦,就给他买了健脾糕,吃了开胃。”

父亲最后从贴身衣兜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说:“这5000块钱是我卖鸡卖猪攒的,都攒3年了。我用处不大,你拖家带口的用得着,拿着。我明天要回去了,你有空就回来,看看你妈的坟、你爷的坟。没空回来,爸也不怪你,你们忙,单位纪律严呢!”说完父亲笑了一笑,摸出叶子烟,正要点,可能想起了妻的交待,又揣了回去,但舌头舔嘴唇的细节将他此时的欲望暴露无遗。

我给父亲卷了枝烟,也给自己卷了一枝。我俩中间隔着张饭桌面对面坐着,烟雾缭绕,我们都不说话。

父亲执意要走,他说他惦念屋边的塘,惦念塘边的田,惦念那条跟他一起串东家串西家的大黑狗。怎么留也不行,我决定叫辆出租车送他回去。

富康车开到父亲身边,但一生都没有坐过小车的父亲却不知怎么打开车门。他的手在车门上东摸西摸,一脸尴尬。我上前一步,弯下腰来,打开车门,服侍父亲坐进车,再为他关上车门。父亲伸出头来,一脸的幸福,他在为儿子的举止而激动啊。他说:“儿啊,爸算是村里最有福气的人了。”说完,抬手抹着眼圈,憨憨地笑着。我顿时百感交集。

活在世上,活在城里,活在官场,我在许多人面前弯过腰,为许多人开过车门,但从没有为父亲弯腰开过车门。我为别人开车门的时候,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毕恭毕敬,表里如一过。父亲是农民,我是干部,父亲是庄稼人,我是城里人,父亲这辈子已无法超越我的高度,但我有今天全仰仗父亲的奠基。父亲为我弯了一辈子腰,吃了一辈子苦,操了一辈子心,而我呢?仅仅为他开了一次车门,就叫他心满意足,感动异常……

车越开越快,望着父亲离这个人情味淡薄的城市越来越远,突然间有一种冲动让我心头一颤,禁不住泪水潸然而下……

(陈莉摘自《跨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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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0-13 18:59:50 | 只看该作者

(散文专栏)

我的哑巴父亲

口 述/涂 云 文/黑 蝉
   在死神那里,我的哑巴父亲把我的生命抢夺了回来……
   辽宁北部有一个中等城市,铁岭,在铁岭工人街街头,几乎每天清晨或傍晚,你都可以看到一个老头儿推着豆腐车慢慢走着,车上的蓄电池喇叭发出清脆的女声:“卖豆腐,正宗的卤水豆腐!豆腐咧——”
   那声音是我的。那个老头儿,是我的父亲。父亲是个哑巴。直到长到20几岁的今天,我才有勇气把自己的声音放在父亲的豆腐车上,替换下他手里摇了几十年的铜铃铛。
   两三岁时我就懂得了有一个哑巴父亲是多么的屈辱,因此我从小就恨他。当我看到有的小孩儿被大人使唤着过来买豆腐不给钱就跑,父亲伸直脖子也喊不出声的时候,我不会像大哥一样追上那孩子揍两拳,我伤心地看着那情景,不吱一声,我不恨那孩子,只恨父亲是个哑巴。尽管我的两个哥哥每次帮我梳头都疼得我龇牙咧嘴,我也还是坚持不再让父亲给我扎小辫儿了。我一直冷冷地拒绝着我的父亲。妈妈去世的时候没有留下大幅遗像,只有她出嫁前和邻居阿姨的一张合影,黑白的二寸照片儿,父亲被我冷淡的时候就翻过支架方镜的背面看***照片,直看到必须做活儿了,才默默地离开。
   我要好好念书,上大学,离开这个人人都知道我父亲是个哑巴的小村子!这是当时我最大的愿望。我不知道哥哥们是如何相继成了家,不知道父亲的豆腐坊里又换了几根新磨杆,不知道冬来夏至那磨得没了沿锋的铜铃铛响过多少村村寨寨……只知道仇恨般地对待自己,发疯地读书。
   我终于考上了大学,父亲特地穿上了一件新缝制的蓝褂子,坐在傍晚的灯下,表情喜悦而郑重地把一堆还残留着豆腐味儿的钞票送到我手上,嘴里哇啦哇啦地不停地“说”着。我茫然地听着他的热切和骄傲,茫然地看他带着满足的笑容去“通知”亲戚邻居。当我看到他领着二叔和哥哥们把他精心饲养了两年的大肥猪拉出来宰杀掉,请遍父老乡亲庆贺我上大学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碰到了我坚硬的心弦,我哭了。吃饭的时候,我当着大伙儿的面给爸爸夹上几块猪肉,我流着眼泪叫着:“爸,爸,您吃肉。”父亲听不到,但他知道了我的意思,眼睛里放出从未有过的光亮,泪水和着高粱酒大口地喝下。我的父亲,他是真的醉了,他的脸那么红,腰杆儿那么直,手语打得那么潇洒!要知道,18年啊,他见过几次我对着他喊“爸爸”的口型?
   父亲继续辛苦地做着豆腐,用带着淡淡豆腐味儿的钞票供我读完大学。1996年,我毕业分配回到了距我乡下老家40华里的铁岭。
   安顿好一切以后,我去接一直单独生活的父亲来城里享受女儿迟来的亲情,可就在我坐着出租车回乡的途中,我遭遇了车祸。
   出事后的一切是大嫂告诉我的——
   过路的人中有人认出我是老涂家的三丫头,于是腿脚麻利的大哥二哥大嫂二嫂都来了,看着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的我哭成一团,乱了阵脚。最后赶来的父亲拨开人群,抱起已被人们断定必死无疑的我,拦住路旁一辆大汽车,他用肩扛着我的身体,腾出手来从衣袋里摸出一大把卖豆腐的零钱塞到司机手里,然后不停地划着十字,请求司机把我送到医院抢救。嫂子说,她从来没见过懦弱的父亲那样坚强而有力量!
   在认真清理完伤口之后,医生让我转院,并暗示大哥二哥,准备后事吧,因为当时的我,几乎量不到血压,脑袋被撞得像个瘪葫芦。
   父亲扯碎了大哥绝望之间为我买来的丧衣,指着自己的眼睛,伸出大拇指,比划着自己的太阳穴,又伸出两个手指指着我,再伸出大拇指,摇摇手,闭闭眼。大哥终于忍不住哭了。父亲的意思是说:“你们不要哭,我都没哭,你们更不要哭,你妹妹不会死的,她才20多岁,她一定行的,我们一定能救活她!”
   医生仍然表示无能为力,他让大哥对父亲“说”:“这姑娘没救了,即使要救,也要花很多的钱,就算花了很多钱,也不一定能行。”
   父亲一下子跪在地上,又马上站起来,指指我,高高扬扬手,再做着种地、喂猪、割草、推磨杆的姿势,然后掏出已经掏空的衣袋儿,再伸出两只手反反正正地比划着,那意思是说:“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女儿,我女儿有出息,了不起,你们一定要救她。我会挣钱交医药费的,我会喂猪、种地、做豆腐,我有钱,我现在就有4000块钱。”
   医生握住他的手,摇摇头,表示这4000块钱是远远不够的。父亲急了,他指指哥哥嫂子,紧紧握起拳头,表示:“我还有他们,我们一起努力,我们能做到。”见医生不语,他又指指屋顶,低头跺跺脚,把双手合起放在头右侧,闭上眼,表示:“我有房子,可以卖,我可以睡在地上,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我女儿活过来。”又指指医生的心口,把双手放平,表示:“医生,请您放心,我们不会赖账的。钱,我们会想办法。”
   大哥把手语哭着翻译给医生,不等译完,看惯了生生死死的医生已是潸然泪下!
   伟大的父爱,不仅支撑着我的生命,也支撑起医生抢救我的信心和决心。我被推上了手术台。
   父亲守在手术室外,他不安地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竟然磨穿了鞋底!他没有掉一滴眼泪,却在守候的十几个小时间起了满嘴大泡!他不停地混乱地做出拜佛、祈求天主的动作,恳求上苍给女儿生命!
   天也动容!我活了下来。但半个月的时间里,我昏迷着,对父亲的爱没有任何感应。面对已成“植物人”的我,人们都已失去信心。只有父亲,他守在我的床边,坚定地等我醒来!
   他粗糙的手小心地为我按摩着,他不会发音的嗓子一个劲儿地对着我哇啦哇啦地呼唤着,他是在叫:“云丫头,你醒醒,云丫头,爸爸在等你喝新出的豆浆!”
   为了让医生护士们对我好,他趁哥哥换他陪床的空档,做了一大盘热腾腾的水豆腐,几乎送遍了外科所有医护人员,尽管医院有规定不准收病人的东西,但面对如此质朴而真诚的表达和请求,他们轻轻接过去。父亲便满足了,便更有信心了。他对他们比划着说:“你们是大好人,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治好我的女儿!”
   这期间,为了筹齐医疗费,父亲走遍他卖过豆腐的每一个村子,他用他半生的忠厚和善良赢得了足以让他的女儿穿过生死线的支持,乡亲们纷纷拿出钱来,而父亲也毫不马虎,用记豆腐账的铅笔歪歪扭扭却认认真真地记下来:张三柱,20元;李刚,100元;王大嫂,65元……
   半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我终于睁开眼睛,我看到一个瘦得脱了形的老头儿,他张大嘴巴,因为看到我醒来而惊喜地哇啦哇啦大声叫着,满头白发很快被激动的汗水濡湿。父亲,我那半个月前还黑着头发的父亲,半个月,好像老去20年!
   我剃光的头发慢慢长出来了,父亲抚摩着我的头,慈祥地笑着,曾经,这种抚摩对他而言是多么奢侈的享受啊。等到半年后我的头发勉勉强强能扎成小刷子的时候,我牵过父亲的手,让他为我梳头,父亲变得笨拙了,他一丝一缕地梳着,却半天也梳不出他满意的样子来。我就扎着乱乱的小刷子坐上父亲的豆腐车改成的小推车上街去。有一次父亲停下来,转到我面前,做出抱我的姿势,又做个抛的动作,然后捻手指表示在点钱,原来他要把我当豆腐卖喽!我故意捂住脸哭,父亲就无声地笑起来,隔着手指缝儿看他,他笑得蹲在地上。这个游戏,一直玩儿到我能够站起来走路为止。
   现在,除了偶尔的头疼外,我看上去十分健康。父亲因此得意不已!我们一起努力还完了欠债,父亲也搬到城里和我一起住了,只是他勤劳了一生,实在闲不下来,我就在附近为他租了一间小棚屋做豆腐坊。父亲做的豆腐,香香嫩嫩的,块儿又大,大家都愿意吃。我给他的豆腐车装上蓄电池的喇叭,尽管父亲听不到我清脆的叫卖声,但他一定是知道的,因为每当他按下按钮,他就会昂起头来,露出满脸的幸福和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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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0-27 14:31:33 | 只看该作者

(散文专栏)

感动!
什么是孝敬?
有的人,富着呢,未必能尽孝;有的人,穷啊,无少违于孝!
孝,与物质的丰富程度,关系如何?
孔子有一种说法,可以参考:
《论语·为政第二》
“『⒉7』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於犬马,皆能有养;不敬,
何以别乎。”——一口粗茶淡饭,和着一个笑脸,足以为孝;满桌的山珍海味,没的半声好气,不若犬马!(至于犬马,不知道生气,看不懂脸色,反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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